【访谈现场】 <

>

午后三点，上海陆家嘴某甲级写字楼28层，陈默税务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飘着淡淡的龙井香。书架上整齐码放着《中国税法实务指南》《跨境税务筹划案例集》等厚重的专业书籍，窗外的黄浦江在阳光下波光粼粼。陈默——这位有着20年从业经验的资深财税专家，身着一件浅蓝色牛津衬衫，袖口随意挽到小臂，正用钢笔在便签纸上涂画着什么。当记者走进时，他抬头一笑，露出标志性的招牌式笑容，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从容。

一、开局：WFOE注销，企业最容易踩的税务坑

记者：陈老师您好，感谢您接受采访。近年来不少外资企业因战略调整选择注销WFOE，从实操经验看，企业在注销过程中最容易踩的税务坑是什么？

陈默（放下钢笔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手指轻敲桌面）：税务这事儿，说白了就是'算账'和'说话'。WFOE注销，坑往往藏在'算不清账'和'不会说话'里。 他呷了口茶，继续道：最常见的坑，是清算所得计算错误。很多企业以为注销就是把资产卖了、债务还了，却忘了税法上的'清算所得'=全部资产可变现价值或交易价格-资产的计税基础-清算费用-相关税费等。我见过一家外资制造企业，账面固定资产原值5000万，评估后可变现值8000万，他们只按3000万差额缴税，结果被税务局稽查，补税加滞纳金一共1200万——这就是没把'资产计税基础'算明白。

他顿了顿，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泛黄的卷宗：还有个更典型的'历史遗留坑'。某外资零售企业2010年成立时，股东以设备作价2000万出资，但当时没做资产评估，2022年注销时，这批设备账面值只剩500万，市场价却涨到3500万。税务局认定股东出资不实，要求补缴企业所得税700万，外加罚款。这就是'历史旧账'没理清，注销时集中爆发的典型案例。

二、进阶：税务筹划的黄金节点，每个环节都不能松

记者：那针对这些坑，WFOE注销税务筹划的关键节点在哪里？有没有所谓的秘籍？

陈默（眼睛一亮，拿起桌上的红色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条时间轴）：秘籍谈不上，但'黄金节点'有三个，抓住了就能省下烦。

第一个节点：决议注销前6-12个月。 他用马克笔在时间轴起点画了个圈：很多企业等到工商公告才开始着急，其实太晚了。这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是'税务健康体检'——把近三年的增值税、企业所得税、印花税、房产税全查一遍，特别是关联交易定价。我去年帮一家日资电子企业做筹划，发现他们2019-2021年向母公司采购原材料的价格比市场价高15%，当时没在意，注销时被税务局认定为'不合理转移利润'，调增应纳税所得额3000万，直接多缴税750万。如果提前半年调整定价，就能避免。

第二个节点：清算期间资产处置。 他在时间轴中间画了个箭头：资产处置是税务筹划的'重头戏'。比如存货，是直接卖还是分配给股东？税负差很多。我举个真实案例：某外资食品企业注销时，有100万库存，账面成本80万，市场价120万。如果直接卖，企业所得税=(120-80)×25%=10万；如果分配给股东，视同销售，同样要交10万企业所得税，但股东还能免缴20万个人所得税（符合条件的股息红利免税）。所以这里的关键是'看股东身份'——如果是境外股东，分配比卖更划算；如果是境内个人股东，就得综合比较。

第三个节点：亏损弥补与递延所得。 他在时间轴末端画了个向上的曲线：WFOE可能存在未弥补亏损，或者有些递延收益还没确认。比如某企业有500万亏损，清算时又有1000万清算所得，是不是先补亏再缴税？对！税法规定，清算所得可以弥补以前年度亏损，这能直接省下125万企业所得税（1000万×25%×50%的弥补比例）。还有研发费用加计扣除，如果清算前还有未享受的研发费用，一定要在企业所得税汇算清缴时用完，别白白浪费。

三、行业差异：制造业、电商、科技企业的定制化筹划

记者：不同行业的WFOE，税务筹划重点是否不同？比如制造业、跨境电商和科技企业？

陈默（靠在椅背上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）：行业不同，'税务病灶'就不同，开药方也得'对症下药'。

制造业的核心是'固定资产'和'历史遗留问题'。 他举例说：我服务过一家德资机械制造企业，注销时有台进口设备，2015年购入时价值1000万，已提折旧600万，账面净值400万，但市场价只剩200万。这时候如果按账面净值处置，会亏损200万，但税法上允许按'可变现价值'确认损失，也就是损失800万（1000万-200万），能抵税200万。很多企业会计按账面净值算，白白损失了600万的税前扣除额。

跨境电商的难点是'跨境税务'和'库存处理'。 他表情严肃起来：跨境电商WFOE注销，最怕的是'海外库存'和'VAT遗留问题'。去年有个案例，某跨境电商企业在欧洲有200万欧元库存，国内注销时没处理，结果被德国税务局认定为'常设机构'，要求补缴3年增值税及滞纳金，合计80万欧元。所以跨境电商注销，必须先清理海外库存，要么通过第三方平台清仓，要么转给关联企业，还要确保各国VAT申报完结，拿到'完税证明'。

科技企业的关键在'知识产权'和'税收优惠'。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：科技企业手里最值钱的是专利、软件著作权这些无形资产。我帮一家外资软件企业注销时，他们有5项专利，账面价值几乎为零（研发费用已费用化），但市场评估值1500万。我们通过'专利转让'给母公司，按评估价确认资产转让所得，同时享受'技术转让所得免税'政策（500万以下免征），最后只缴了75万企业所得税，比直接分配给股东省了300多万。这就是科技企业的'税务红利'，得提前规划。

四、轶事与案例：那个差点破产的注销项目

记者：您从业20年，有没有印象最深刻的WFOE注销案例？能否分享一些背后的故事？

陈默（沉默片刻，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茶杯，眼神飘向窗外）：印象最深的，是2018年帮一家台资食品企业做的注销项目，差点把我'拖下水'。

他回忆道：那家企业2010年在上海设厂，主营烘焙原料，2022年因大陆市场战略调整决定注销。接手时我傻眼了——账面有300万'其他应收款'（股东借款）、500万'库存商品'（临期产品）、还有两套闲置厂房（房产税欠缴2年）。更麻烦的是，财务经理2018年就离职了，很多原始凭证找不到了。

最棘手的是'股东借款'。税法规定，股东借款超过一年未还，视同股息红利分配，要缴20%个人所得税。300万借款意味着股东要缴60万个税，但股东不愿意出，说'借款是用于企业周转'。我们花了半个月时间，翻遍了2015-2018年的银行流水，终于找到证据——其中200万借款在2017年通过'应收账款'转回了，另外100万确实是股东无偿借给企业的。最后我们向税务局提交了'资金往来说明'和相关凭证，只对100万视同分红缴了个税，帮股东省了40万。

还有临期库存，我们没直接卖，而是联系了公益组织，捐赠给山区学校，按市场价120万确认视同销售损失，抵税30万。厂房出租时，因为之前签的是'阴阳合同'（租金明显偏低），我们主动向税务局申报补缴了2年房产税和滞纳金，虽然花了20万，但避免了未来被稽查的风险。整个项目做了8个月，最后企业顺利注销，股东握着我的手说'陈老师，您救了我们一家'。

说到这里，他停顿了一下，若有所思：做税务筹划，有时候就像'拆弹'，每个数据都可能是个引线，你得小心翼翼，既要合规，又要为企业争取利益。

五、争议性问题：税务筹划与避税的界限，到底在哪里？

记者：行业内一直有讨论，WFOE注销时的税务筹划，有时会和避税擦边。您如何看待这个界限？有没有遇到过灰色地带的请求？

陈默（眉头微蹙，身体坐直，语气变得严肃）：这个问题，我每天都要回答无数次——'筹划'和'避税'，就隔着一条'税法红线'，红线这边是'优化'，那边就是'违法'。

他拿起桌上的税法典：举个例子，利用'避税地'注册空壳公司转移利润，这绝对是避税。我见过某外资企业通过香港子公司向WFOE采购，加价30%，把利润留在香港低税率地区，注销时被税务局认定为'受控外国企业'（CFC），不仅要补税，还要加收利息和罚款。这就是典型的避税，碰不得。

但如果是'合理商业目的'的筹划，就完全合规。比如某WFOE注销时，有100万未分配利润，我们建议先分配给境外母公司，母公司再以'捐赠'形式转回企业，用于员工遣散费支付。表面看是'绕了个弯'，但实质是'优化股东税负'，而且有真实的'员工遣散'业务支撑，这就是筹划。

他叹了口气：最怕的是客户说'陈老师，您帮我少缴点税，不管用什么方法'。这时候我就会直接拒绝——税务师的底线是'合规'，为了短期利益砸了自己招牌，不值当。 有次某上市公司高管找我，想通过'虚列成本'少缴2000万企业所得税，我直接把他送出了办公室。后来他在业内散播谣言，说我'收费高、没本事'，但我从不后悔——做税务，就像医生做手术，不能为了'讨好患者'就乱开刀。

六、新趋势：金税四期与CRS下，WFOE注销筹划的变与不变

记者：随着金税四期、CRS等政策的落地，WFOE注销税务筹划有哪些新变化？企业需要特别注意什么？

陈默（拿起手机，划开屏幕看了一眼财经新闻）：变的是'监管手段'，不变的是'税务本质'——'该缴的税一分不能少，不该缴的税一分不多缴'。

金税四期下，'数据管税'是核心。以前企业注销可能靠'手工申报'、'人工审核'，现在税务局通过大数据，能实时比对企业的'进项发票'、'销项发票'、'银行流水'、'海关数据'，任何'异常申报'都会被预警。我上周刚帮一家企业注销，税务局系统提示'某个月份电费突增30%'，我们赶紧准备了'生产旺季'的说明和产能证明，才通过了审核。

CRS（共同申报准则）的影响主要是'跨境税务信息交换'。以前WFOE注销时，境外股东可能通过'个人账户'隐匿收入，现在CRS下，境外金融账户信息会自动交换给中国税务局，所以'关联交易定价'和'股东身份穿透'越来越重要。我建议企业注销前，一定要做'税务自查'，特别是境外投资架构，别留下'定时'。

但不管政策怎么变，'业务真实性'永远是王道。我常说'税务筹划不是'算数字'，而是'算业务'——业务真实了，税负自然就合理了'。比如资产处置，有真实交易合同、评估报告、银行流水，税务局怎么会怀疑？

七、寄语：给财税新人的三字诀

记者：对于刚入行的财税新人，您有什么建议？如果想成为像您这样的专家，需要具备哪些能力？

陈默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，眼神里满是期许）：新人入行，记住三个字——'稳、准、狠'。

'稳'，是心态要稳。税务政策天天变，客户需求五花八门，别慌，慢慢来，先把税法基础打牢。我刚入行时，师傅让我抄了三个月税法条文，手都抄肿了，但现在那些条文我张口就来——基础不牢，地动山摇。

'准'，是判断要准。客户说的'需求'不一定是'真实需求'，你得一眼看穿。比如客户说'我想少缴点税'，你得先问清楚'为什么想少缴'——是成本太高？还是利润虚高？还是历史遗留问题？找到病根，才能开对药方。

'狠'，是学习要狠。税法、会计法、公司法、外汇管理条例，都得学。我每年花在买书、上课上的钱至少10万，现在还在考美国的CPA和英国的ACCA——财税这行，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。

他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指着江面上穿梭的货轮：做税务，就像这些船，既要'看得到灯塔'（合规底线），也要'扛得住风浪'（客户压力），更要'找得到航线'（筹划路径）。 年轻人，别怕犯错，但别犯'原则性错误'；别怕辛苦，但别'瞎辛苦'。记住，你为企业省下的每一分税，都是你专业价值的体现；你坚守的每一条税法红线，都是你职业生涯的护城河。

【访谈尾声】

夕阳西下，金色的余晖洒满会议室。陈默合上笔记本，与记者握手道别时，再次强调：税务筹划没有'万能宝典'，只有'量身定制'。WFOE注销，复杂但不可怕，只要提前规划、合规操作，就能平稳'着陆'。

走出写字楼，江风拂面，记者忽然明白：所谓秘籍，不过是专业、经验与坚守的融合；所谓专家，不过是把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，把复杂的事情拆解透彻。正如陈默常说的那句话——税务这事儿，说白了就是'算账'和'说话'，算清了账，说对了话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