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大学时小林织的。 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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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记得我记得，她织了整整半个月。每天晚上熄灯后，宿舍里只剩她桌上的小台灯亮着，手指缠着毛线，针尖在灯光下晃啊晃的。我躺在床上睡不着，听她织毛衣的声音——沙沙沙，沙沙沙，像春天的雨落在瓦片上。

当时拿到手，我其实有点想笑。

颜色是那种土得掉渣的砖红色，领口织得歪歪扭扭，一边高一边低，像只歪头的小鸟。袖口还多织了一针，鼓出来个小鼓包。我捏着那小鼓包，说：小林，你这袖口……是不是织错了？

她脸一下子红了，把毛衣抢过去，抱在怀里说：没有没有，这是特意加的，保暖！

后来我才知道，她为了织这件毛衣，把生活费省了半个月，买了最贵的毛线。她说：你冬天总穿得少，织件毛衣给你，暖和。

那件毛衣，我其实没怎么穿。

大学毕业时，我把它塞进衣柜最底层，和那些旧课本、旧笔记堆在一起。总觉得太土了，配不上后来买的那些时髦毛衣。

前两年搬家，翻出来的时候，我愣住了。

袖口磨得起了毛球，像小猫的尾巴，软乎乎的。领口松了，刚好卡在肩膀那里，不会勒，也不会滑下去。砖红色洗得有点淡，变成了那种温柔的奶茶色。

那天我试穿了它。

坐在沙发上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，落在毛衣上，那些毛球闪着光。我突然想起小林织毛衣的样子——她咬着线头，皱着眉头，说这针到底对不对；她织到半夜，打了个哈欠，把毛线缠在手腕上，说明天再织；她把毛衣递给我时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藏着星星。

现在谁还织毛衣啊？

都是刷淘宝，选款式，看评价，点击下单。三天后，快递送来一件完美的毛衣，没有歪领口，没有小鼓包，没有手心的温度。

我穿着那件旧毛衣，去楼下买了杯热奶茶。

奶茶店的阿姨说：姑娘，你这毛衣真好看，有温度。

我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
其实前几天，我刷到小林的朋友圈。她晒了张照片，是她女儿在玩毛线球，旁边放着半件织了一半的小毛衣。配文说：小宝贝的毛衣，妈妈慢慢织，像当年给你织一样。

我突然很想给她发消息，说：小林，你的毛衣我还留着，现在穿得可舒服了。

但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，还是没发出去。

有些东西，不用非得说出来。

就像那件毛衣，土得掉渣，歪歪扭扭，却藏着二十岁的夏天，藏着小林的手心温度，藏着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。

衣柜里还有件新毛衣，是去年买的，牌子货，料子好，款式时髦。

但我今天，还是穿了那件旧毛衣。

因为穿在身上，能想起小林织毛衣时的沙沙声，想起她脸红的样子，想起那些笨拙的、真诚的、再也回不去的瞬间。

这大概就是温度吧。

不是完美的，不是光滑的，是有毛边的，是带着生活痕迹的，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。

就像我们的人生啊，哪有那么多完美无缺的？

不都是带着点小缺点，小遗憾，小温暖，慢慢往前走的吗？

嗯，大概是这样吧。

（写完才发现，我居然说了这么多我记得。可能人老了，记性越来越差了，反而越记得那些小事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