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和几个老朋友喝茶，聊起VIE架构退出时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商标纠纷，有人苦笑说像离婚时争孩子，最后孩子哭了大人也哭了。我在财务圈摸爬滚打二十年，经手过七八个VIE项目清算，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庖丁解牛，也算攒了些血泪经验。今天就掏心窝子聊聊：当VIE协议终止、外资企业注销，商标权许可这根接力棒到底该怎么交，才能不打架、不踩坑？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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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问题：VIE退出时，商标许可为何总成烫手山芋？

先说个背景。VIE架构里，外资主体（通常开曼群岛公司）通过一系列协议控制境内运营实体（比如WFOE），商标权一般登记在境内公司名下——外资主体拿不到本本，只能靠《商标使用许可协议》获得使用权。一旦VIE协议终止、外资企业注销，这层许可关系就像无根之木，立刻引发三大核心问题：

一是商标归谁的权属拉扯。境内公司会说商标本来就在我名下，外资注销了，许可自然终止；外资清算组可能反驳许可协议没到期，你继续用就得付钱。有次我遇到个极端案例，境内公司偷偷把商标质押给银行，外资清算组发现时，账上几千万资金已经被冻结——这就是典型的权属不清埋雷。

二是过渡期费用的扯皮。协议终止后到商标实际交接前，境内公司继续使用商标，算不算无权使用？该付多少使用费？有个项目里，双方对过渡期定义完全不同：外资认为协议终止日次日就结束，境内公司坚持商标过户完成才算，结果三个月僵持，期间产生的品牌推广费、侵权赔偿费，最后谁都不想背。

三是第三方侵权的责任甩锅。如果商标在过渡期被仿冒、被投诉，谁去应诉？赔偿谁承担？我见过更糟的：外资注销前，境内公司用商标做了大额担保，结果债务违约，债权人直接把商标查封了——这时候外资清算组才发现，许可协议里压根没约定担保限制条款。

二、挑战：比算账更难的，是人性和规则的博弈

处理这类纠纷，我常跟团队说：法律条文是死的，但人心是活的。实操中，比法律风险更难缠的，往往是这三重挑战：

第一重，信息差下的被动挨打。外资清算组往往对境内公司的真实经营状况一无所知：商标有没有被质押？有没有正在进行的侵权诉讼？甚至有没有偷偷转让给关联方？有次我们做尽职调查，境内公司拍胸脯说商标干净得很，结果在工商局档案里发现，半年前已经质押给一家小贷公司——对方早就忘了这茬，差点酿成大祸。这里有个行业潜规则：外资注销前，一定要让境内公司出具《商标权利完整性承诺函》，并且要去商标局打印《商标登记簿》，别信对方提供的复印件，复印件上可能盖着已注销的章你都不知道。

第二重，清算压力下的道德风险。外资企业注销时，清算组最愁的就是钱不够分。这时候，境内公司可能故意拖延商标交接，把许可终止当成谈判——比如要求清算组免掉部分债务，才同意配合商标过户。我见过一个案例，境内公司老板直接说：要么你们多赔五百万，要么商标就烂在手里，你们外资注销报告也写不干净。这种情况下，清算组很容易被绑架，因为外资注销进度直接影响股东退出，谁都不敢轻易撕破脸。

第三重，跨境沟通的成本内耗。VIE架构的外资主体股东往往是海外基金，境内运营团队可能就是自己人。但真到清算时，双方立刻变成对手盘：海外股东盯着清算成本最小化，境内团队想着品牌资产别流失，中间隔着时差、语言、法律体系，沟通成本高到离谱。有次我们和海外股东开电话会议，为了过渡期使用费计算方式，从晚上八点吵到凌晨两点，最后双方律师都累了，说你们自己定个数字，我们签字就行。

三、解决方案：从救火队到防火墙，分四步走

经历过几个踩坑项目后，我总结出了一套四步走解决方案，核心思路是：清算前置、协议锁死、处置闭环、预防兜底。

第一步：清算前置——把商标账算到分上

外资企业启动注销前，清算组必须做的第一件事，不是找会计师事务所，而是组建商标专项小组——至少要有律师、财务、品牌负责人三方。这个小组的核心任务，是把商标许可相关的账算得比家庭账本还细。

算什么？ 至少四笔账：

1. 未到期许可费：按协议剩余期限×年费率，计算应付未付金额；如果协议约定提前终止需支付违约金，也要一并算上。这里有个小技巧：别直接按协议原价算，可以参考商标当前的市场评估价——如果商标升值了，许可费可能需要调整；如果贬值了，也可以主张按实际价值打折。

2. 商标维护成本：包括续展费、变更费、监测费等，从许可开始到终止日的实际支出，要提供发票和银行流水作为证据。我见过一个坑：境内公司说续展费是我们自己垫的，结果查银行流水发现，钱是从外资公司的账户转过去的——这种糊涂账必须在清算前理清。

3. 侵权责任预留：如果商标在许可期内有侵权纠纷，未结案的赔偿金要预估出来，从清算财产中预留。这里有个行业潜规则：预留金额最好按最高可能赔偿额的120%计算，避免境内公司后续没钱赔把清算组拖下水。

4. 品牌增值分成：如果商标在许可期内升值（比如成为驰名商标），协议里约定了增值分成的，要按约定比例计算。没有约定的，可以主张不当得利——但这个比较难举证，我建议在清算协议里直接写明放弃增值主张，省得扯皮。

怎么算？ 一定要让境内公司出具《商标许可专项确认函》，逐项确认上述费用，并且双方盖章（外资盖清算组章，境内公司盖公章+法人章）。这份确认函就是后续谈判的定海神针，别信对方回头再说的鬼话——我当年就吃过这个亏：某项目清算时，境内公司口头同意支付未到期许可费，结果清算报告提交后，对方翻脸说没这回事，最后只能通过诉讼解决，多花了半年时间和百万律师费。

第二步：协议终止——用分手协议把权责锁死

清算组成立后，要第一时间和境内公司签订《商标许可终止协议》。这份协议不是简单的不再许可，而是要把离婚的所有细节都写清楚，我称之为离婚协议升级版——至少包含六个必须条款：

1. 终止时间：明确自某年某月某日24时起，许可关系终止，别用协议签署后双方协商一致这种模糊表述。有次我们签协议，境内公司故意写本协议生效后终止，结果他们拖了三个月才办交接，理由是生效条件没满足——后来我们改成了自外资公司股东会通过清算决议之日起终止，才堵住这个漏洞。

2. 商标返还/过户：如果商标要过户给境内公司，必须写明过户时间（比如终止协议生效后30日内）、费用承担（通常由境内公司承担）、逾期不办的违约金（按日万分之五计算，这个标准不算高，但能震慑对方）。如果外资想带走商标（虽然少见，但有可能），要写明境内公司立即停止使用，并销毁所有带商标的物料，否则按侵权处理。

3. 过渡期使用费：这是最容易扯皮的地方。我建议采用阶梯式计算：比如过渡期1个月内，按原协议标准的80%支付；1-3个月，按100%；超过3个月，按150%。这样既给了境内公司缓冲期，又防止无限拖延。一定要写明支付方式（比如协议生效后10日内一次性付清），别让对方分期——分期支付容易耍赖，最后连本金都要不回来。

4. 第三方责任：明确过渡期内商标被侵权的处理方式：由境内公司负责应诉，赔偿金优先用于支付外资清算组的未收款；如果境内公司不作为，外资清算组可以自行维权，费用由境内公司承担。这里有个小技巧：可以在协议里约定境内公司提供不低于100万元的侵权责任担保，比如保证金或银行保函，避免对方光说不练。

5. 保密条款：商标价值、许可费金额等商业信息，必须约定保密义务，违约金要定得高一点（比如泄露信息需支付许可费总额的30%）。我见过一个案例，境内公司把外资的清算方案泄露给竞争对手，导致股价波动，最后只能吃哑巴亏——就是因为保密条款的违约金太低。

6. 争议解决：别选诉讼，选仲裁！仲裁一裁终局，速度快（一般6个月内出结果），而且跨境仲裁（比如新加坡国际仲裁中心、香港国际仲裁中心）的裁决，中国和海外都能承认执行。这里有个行业潜规则：仲裁地尽量选在中立+方便的地方，别选境内公司所在地，否则对方可能主场优势耍花样。

第三步：商标处置——要么带走要么卖掉，别留尾巴

终止协议签完后，商标怎么处理？核心原则是：要么彻底过户给境内公司，要么通过合法方式变现，绝不能悬而未决。

如果选择过户：清算组要委托专业的知识产权代理机构，办理商标转让手续。这里要注意两个细节：一是外资主体注销后，转让方需要提供清算组证明和工商注销通知书，所以一定要在注销前启动过户；二是商标局可能会要求全体股东签字，这时候海外股东可能不方便回国，需要办理授权委托书公证+认证——这个流程至少要留两个月时间，别拖到最后。

如果选择转让：清算组可以委托评估机构对商标进行估值，然后通过拍卖、挂牌等方式转让。这里有个避坑技巧：转让前一定要做商标权利稳定性检索，看看有没有无效宣告、异议、撤销的风险。我见过一个项目，商标转让完成后，被人提出三年不使用撤销，结果买家要求退款，最后清算组只能降价30%才成交——早知如此，转让前花几千块做个检索就好了。

如果商标不值钱怎么办？ 比如是一些小众服务的商标，转让都卖不上价。这时候也别扔掉，一定要办商标注销手续——如果不注销，境内公司可能偷偷继续使用，未来产生纠纷时，清算组虽然没责任，但会留下没处理干净的案底。我常说：清算就像搬家，再破的家具，要么卖掉，要么扔掉，不能堆在楼道里占地方。\

第四步：纠纷预防——用防火墙堵住未来的坑

就算现在把商标交接清楚了，未来也可能出问题。比如境内公司用商标继续侵权，或者被第三方主张权利。这时候，防火墙就很重要：

一是证据留存：所有和商标许可相关的文件——协议、付款凭证、沟通记录、确认函——都要扫描归档，保存至少10年。现在都用云存储，我建议用双备份：本地一份，云端一份，并且给不同权限（律师只能看，财务只能改，老板能删）。

三是定期体检：清算完成后，每半年让律师做一次商标状态查询，看看有没有被质押、被查封、被异议。如果有异常，立刻联系境内公司处理——别等对方找上门才反应过来。

三是责任切割：在清算报告中，一定要写明商标许可相关纠纷已全部解决，清算组不再承担任何责任。有次审计师跟我们吵架，说这句话不能写，万一未来有纠纷呢？我跟他说：你不写，股东会不通过报告；写了，至少能证明我们尽到了告知义务。真出问题，那是律师没做好防火墙，不是财务的锅。——最后还是按我的意见写了，至今没出过事。

四、经验教训：那些年，我们踩过的坑和长出的智

处理了这么多VIE退出项目，最深的体会是：商业世界里，没有完美解决方案，只有不后悔的选择。分享两个印象最深的失败案例，希望能帮大家少走弯路。

案例一：某教育项目，口头承诺吃大亏

2018年，我们接了一个在线教育项目的VIE清算。当时时间紧，任务重，老板说尽快搞定，别影响下一轮融资。清算组图省事，和境内公司老板喝了顿酒，对方拍胸脯说放心，商标过户没问题，费用我们承担，我们就没签《终止协议》，只做了个会议纪要。

结果呢？境内公司过户时故意拖延，说商标局流程慢，直到外资注销报告提交前，还没办完。更糟的是，期间有个学生用商标投诉虚假宣传，课程无效，教育局找上门，境内公司把责任推给外资清算组，说许可协议没终止，你们管。最后我们花了三个月打官司，赔了200万，还耽误了股东退出——老板气得说早知如此，多花点时间签协议也比现在强。

教训：永远别信口头承诺，哪怕是亲兄弟也要签协议。商业谈判中，酒桌上的朋友和合同里的对手从来都是同一个人。

案例二：某电商项目，小聪明栽大跟头

2020年，处理一个跨境电商项目的VIE退出时，清算组想省点钱，没做商标权利稳定性检索，直接签了终止协议，把商标过户给境内公司。过户后三个月，突然收到法院传票：有个小公司起诉商标侵权，说他们早在2018年就申请了类似商标，只是当时被驳回了，现在复审成功了。

我们赶紧查档案，发现境内公司在许可期间，确实知道这个异议，但没告诉我们。更气人的是，商标局在过户时，系统里没显示这个异议记录——属于信息盲区。最后我们只能和境内公司打官司，花了半年时间、150万律师费才把商标要回来，期间品牌价值暴跌30%，股东损失惨重。

教训：别在专业问题上耍小聪明。商标检索、法律审查这些事，看似多花几万块，其实是用小成本买大保险。我常说：财务做清算，不是'算账机器'，而是'风险防火墙'——你堵一个漏洞，公司就少一百万损失。\

最后：体面退出，是对商业的尊重

聊了这么多，其实核心就一句话：VIE退出时的商标许可纠纷，本质是信任和规则的博弈。你把规则定得越细，证据留得越全，就越能减少人性带来的不确定性。

现在回头看，那些处理得最顺利的项目，往往不是法律条款最复杂的，而是双方都愿意体面收场的。我常跟团队说：咱们做清算，不是来'报仇'的，是来'收摊'的——把该算的账算清楚，该交的东西交出去，该留的痕迹留下来，就算对得起自己，对得起股东了。\

毕竟，商业世界很小，今天你撕破脸，明天可能就再见面。把每个项目都做成案例而不是事故，才是资深财务人该有的格局——如果能顺便帮老板省点钱，那就更好了（笑）。

好了，茶凉了，话也聊得差不多了。希望这点经验，能帮到正在VIE退出路上摸爬滚打的朋友们。记住：别怕麻烦，麻烦往往是便宜的伪装——你多花一天时间理清条款，未来就能少花一周时间打官司。祝大家都能体面退出，不留尾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