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培训机构注销潮下的教学成果困局:在清算与传承之间寻找价值锚点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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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上海街头的培训机构招牌接连摘下,当双减政策的余波仍在教育行业激荡,一个被忽视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:那些凝聚着师生心血的教学成果,究竟该何去何从?是随营业执照的注销一同湮灭,还是在清算与传承中找到新的价值锚点?2023年,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发布的《市场主体行业注销情况分析报告》显示,全市教育培训机构注销数量同比增长45%,其中K12学科类占比达62%。这意味着,每年有数千家机构的教学成果——从精心设计的课程体系、学员的成长档案,到独特的教学方法论——正面临被消失的风险。教学成果,这一本应超越机构生命周期的教育资产,在注销潮中陷入了清算优先与价值传承的困局。
一、教学成果的界定:被低估的教育无形资产
教学成果是什么?在传统认知中,它或许只是教材、教案、课件的集合体。但艾瑞咨询《2023年中国教育行业资产处置研究报告》给出了更复杂的定义:教学成果是教育机构在教学实践中形成的、具有系统性、创新性和应用价值的智力成果,包括但不限于课程体系、教学模型、学员数据、知识产权及教育理念。该报告进一步指出,这类无形资产占培训机构总资产的30%-50%,其中优质课程体系的长期价值甚至可能超过实体资产。这种价值认知与实际处置行为之间存在巨大鸿沟——同样是该报告的数据,仅有12%的机构在注销时对教学成果进行系统性处置,其余88%的选择直接销毁或束之高阁。
为何会出现这种高价值低处置的矛盾?根源在于教学成果的权属模糊性。不同于厂房、设备等有形资产,教学成果往往凝聚了教师、学员、机构三方的共同投入:教师贡献了教学智慧,学员提供了实践反馈,机构则提供了资源整合。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2022年《民办教育退出机制研究》调研显示,83%的机构在创办时未明确教学成果的权属划分,导致注销时谁主张、谁受益的争议不断。更值得深思的是,教学成果的价值滞后性使其在清算中处于弱势——当机构面临债务危机时,债权人优先主张的往往是现金和实物资产,而那些需要长期转化才能体现价值的教学成果,自然被边缘化。
二、观点碰撞:清算优先还是价值传承?
在教学成果处置问题上,三种典型立场正激烈碰撞,折射出不同利益相关者的价值取向。
(一)清算优先论:法律逻辑下的资产终结派
机构注销,意味着法律主体的消亡,其所有资产都应进入清算程序,这是市场经济的铁律。华东政法大学教育法研究中心教授李明在《民办教育退出法律问题研究》中强调。这一观点认为,教学成果作为机构无形资产,其所有权归属机构本身,处置应遵循清偿债务→分配股东→剩余资产注销的逻辑。上海市某大型教育集团注销案例印证了这一点:2022年,该集团因资金链断裂申请破产,其核心课程体系被债权人以抵偿债务的方式打包出售,原教师团队和学员对此均无发言权。支持者认为,若强调价值传承,将破坏市场退出机制的公平性——毕竟,没有企业会因可能的社会价值而豁免清算责任。
(二)社会价值论:教育属性下的公共产品派
教育不是普通商品,教学成果更不应是‘待价而沽’的资产。上海市教委民办教育管理处前处长张华提出相反观点。她援引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》第52条民办学校终止时,应当妥善安置在校学生,并依法清偿债务的规定,认为妥善安置不仅包括学员的转学安排,更应包括其学习成果的延续。上海市某少儿美术机构注销时的实践或许提供了另一种思路:该机构将学员作品集、教学视频等成果捐赠给社区文化中心,并联合公益组织举办学员成果展,既保留了教育记忆,又实现了社会价值。支持者反问:当优质教育资源因机构注销而消失,受损的不仅是个体,更是整个社会的教育生态——难道这些凝聚了师生心血的成果,只能成为清算程序中的数字损耗?
(三)利益平衡论:多元共治下的动态协商派
清算与社会价值并非非此即彼,关键在于建立‘利益相关者共治’机制。上海市民办教育协会秘书长王芳在《教育机构退出中的利益平衡研究》中提出。她认为,教学成果处置应遵循师生优先→机构补偿→社会共享的层级:学员的个人学习成果(如作品、证书)应优先返还教师和学员;剩余成果若具有商业价值,机构股东可获得合理补偿;对具有公共属性的成果(如教学方法论),应通过政府引导、第三方评估等方式向社会开放。2023年,上海某英语培训机构注销时采用了这一模式:学员的电子学习档案免费开放给学员本人,核心课程体系经行业协会评估后,授权给3所公立学校免费使用,剩余收益用于清偿债务。这种多方共赢的模式,逐渐成为行业讨论的新焦点。
三、立场嬗变:从清算合规到价值再发现
在梳理不同观点的过程中,笔者的立场也经历了从法律至上到教育优先的嬗变。最初,笔者倾向于清算优先论——毕竟,法律是市场秩序的基石,若允许以社会价值为由突破清算程序,可能引发道德风险。当深入分析教学成果的特殊性后,这一立场开始动摇。
就像博物馆的展品,其价值不仅在于创作本身,更在于如何被展示和解读——教学成果的处置,关键不在于存或弃,而在于能否让知识流动起来,让更多人受益。上海某编程培训机构注销案例让笔者深受触动:该机构将自主研发的青少年编程入门课程开源,短短半年内被全国200多所学校采用,原本可能沉睡的课程,反而实现了教育价值的最大化。这不禁让人反思:我们是否过于强调机构对教学成果的所有权,而忽视了其作为教育载体的社会属性?
进一步思考,教育成果的处置,某种程度上是对教育公平的二次分配。当优质教育资源因机构注销而消失,受损的往往是弱势群体——他们无力承担持续的高昂学费,却可能从这些被清算的教学成果中受益。上海市某面向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培训机构注销时,若不是将教学资料捐赠给社区公益组织,这些孩子可能永远失去接触系统性教育的机会。这种教育公平的维度,是单纯的法律逻辑难以覆盖的。
四、破局路径:构建法律保障+价值转化的双轨制
要破解教学成果处置困局,需跳出非此即彼的思维,构建法律保障+价值转化的双轨制。这不仅是技术层面的操作问题,更是对教育本质的回归。
(一)法律层面:明确权属,划定清算红线
当前,教学成果处置的首要障碍是法律空白。建议在《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》修订中,增加教学成果处置专章,明确三点:一是教学成果的权属划分,要求机构在设立时通过合同约定教师、学员、机构的权益比例;二是清算时的优先保留权,规定学员的个人学习成果和具有公共属性的教学成果,不得用于清偿债务;三是第三方评估机制,引入教育、法律、财务等领域专家,对教学成果的价值进行客观评估,避免低价处置或恶意侵占。
(二)操作层面:搭建平台,畅通转化渠道
法律保障是基础,价值转化是关键。可由政府牵头,联合行业协会、高校、公益组织,建立上海教育成果转化平台。该平台具备三大功能:一是成果存储,为注销机构提供免费的教学成果数字化存储服务;二是需求对接,精准匹配公立学校、社区机构、公益组织对教学成果的需求;三是价值评估,通过专业团队对成果的教育价值、商业价值进行量化,为后续分配提供依据。2023年,上海市静安区试点的教育成果银行已初见成效:该平台已对接12家注销机构,转化课程资源35套,服务学员超5000人。
(三)文化层面:重塑认知,培育教育遗产意识
更深层次的破局,在于改变社会对教学成果的认知——它不应是机构的私有财产,而应是可传承的教育遗产。建议通过媒体宣传、行业评选等方式,宣传优秀教学成果的社会价值,引导机构将成果传承纳入企业社会责任体系。例如,可设立上海教育成果传承奖,对在注销时妥善处置教学成果的机构给予表彰,形成正向激励。
在清算与传承之间,寻找教育的永恒价值
上海培训机构的注销潮,既是行业调整的必然结果,也是对教育治理能力的考验。教学成果的处置,看似是机构退出时的收尾工作,实则关乎教育公平、知识传承与社会价值。当我们在清算与传承之间寻找平衡时,不应忘记:教育的本质是人的发展,而教学成果,正是这一发展历程中最珍贵的见证。
或许,未来的某一天,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时,那些被妥善保存的教学成果,将成为上海教育史上的一块块活化石——它们不仅记录了一个时代的教育实践,更提醒我们:真正的教育价值,永远超越机构的生命周期。这,或许就是我们在清算与传承之间,最应寻找的价值锚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