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早上我是被窗外的鸟叫吵醒的——不是那种清脆的啾啾，是带着点哑的嘎嘎，像谁在楼下用指甲刮铁皮，一下下，挠得人心烦。我翻了个身，把脸埋进枕头，想再睡五分钟，结果五分钟变成了半小时，再睁眼时，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里挤进来，在地板上铺了条晃眼的光带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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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我本来定了七点的闹钟，但昨晚睡前刷手机刷到一点，想着反正周末，多睡会儿没事，结果就睡过头了。爬起来的时候，头发炸得像个鸡窝，随便抓了件卫衣套上，发现袖口沾了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油渍——大概是上周吃火锅溅的，当时没注意，现在看着像块发黄的膏药，撕也撕不掉，索性不管了，反正又不出门。

下楼买早餐，小区门口的豆浆摊已经支起来了。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，系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，正用勺子搅搪瓷桶里的豆浆，热气腾腾的，带着股焦糊味。老样子，两个菜包，一杯豆浆。我掏手机，发现没带钱包，尴尬地站在原地。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，摆摆手：先记着，下次给。我脸一热，小声说了句谢谢，端着豆浆转身要走，他又喊住我：哎，你那卫衣，油渍用洗洁精搓搓，能掉。我低头看看袖口，嗯了一声，心里有点暖，又有点不好意思——这油渍我都快忘了，他居然还记得。

豆浆喝到一半，才发现没放糖。平时都习惯加两勺，今天忙忘了，喝到嘴里是股淡淡的豆腥味，有点涩，但也没回去重加，反正凑合喝吧。走到小区花园，看见几个老头老太太在下棋，棋盘支在石桌上，旁边还放着个保温杯，棋子啪嗒啪嗒响，其中一个老头举着棋子犹豫半天，最后啪地拍下去，对手立刻拍着大腿喊：将军！你个老东西，又耍赖！两人笑骂着，声音传得老远，阳光照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，亮晶晶的。

我站在那儿看了会儿，突然想起小时候，我爷爷也爱下棋，每次都带我，输了就给我买糖葫芦。那时候觉得棋盘上的格子像迷宫，棋子是会动的小人，现在再看，觉得那些啪嗒的棋子声，像极了时间的脚步，一步一步，踩得人心里发酸。

回家路上，路过一家花店，门口摆着几盆向日葵，黄橙橙的，脸蛋儿都朝着太阳。我停下脚，蹲下来看了看，发现最边上那盆的叶子有点蔫了，花瓣边还卷着，像是没睡醒。卖花的是个扎马尾的姑娘，正低头玩手机，见我看着花，抬头说：刚到的，还没缓过来呢，浇点水就好了。我伸手摸了摸花瓣，有点凉，还是买了一盆——反正家里也缺盆绿植，就算养不活，也算给这蔫了吧唧的早晨添点颜色。

上楼的时候，钥匙在包里翻了半天，才发现忘带门禁卡了。站在楼梯间，看着紧闭的防盗门，叹了口气，又下去找保安拿备用卡。保安大叔正在值班室吃泡面，见我来了，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：自己拿，密码是六个6。我道了谢，拿卡上楼，心里想着：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啊——睡过头、油渍卫衣、没糖的豆浆、蔫了的向日葵，现在还忘带卡。

但打开门的时候，看见阳台上的那盆绿萝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了新芽，嫩绿嫩绿的，像小手似的伸出来，突然又觉得，好像也没那么糟。毕竟豆浆是热的，老板记得我的油渍，老头老太太的笑声很响，向日葵虽然蔫了，但花苞还是鼓着的，绿萝也发了新芽。

生活嘛，不就是这样吗？总有那么点不顺心的小毛边，像卫袖口的油渍，像没放糖的豆浆，像蔫了的向日葵。但也正是这些不完美，才让那些暖心的瞬间——老板的下次给，老头老太太的笑骂，保安大叔的密码——显得更珍贵一点。

对了，向日葵我浇了水，放在阳台最晒的地方。希望它能缓过来，像这早晨一样，虽然有点蔫，但总归是有阳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