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其实我没打算出门，本来只想窝在沙发上刷会儿手机，结果刷到朋友圈有人晒新开的咖啡馆，照片里那杯拿铁拉花拉得像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，配文说咖啡苦得像生活，但拉花在努力甜一点。我盯着那朵小雏菊看了半分钟，突然就坐不住了——好像不去尝一口，今天这日子就缺了点什么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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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衣服的时候还有点犹豫。冬天穿什么出门真是个世纪难题，最后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，牛仔裤膝盖那里磨了个小洞，是我去年搬家具蹭的，一直没舍得扔。背上帆布包时，顺手摸了摸包里有没有纸巾和耳机——出门没带耳机，就像战士没带枪，总觉得心里发虚。

下楼才发现，天阴沉沉的，风不大，但吹在脸上像有小猫爪子在挠。小区门口那棵老樟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，枝桠伸向天空，有点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。卖烤红薯的大爷还在老地方，他的小推车冒着白汽，甜丝丝的味道混在风里，钻进鼻子。我买了块，烫得直换手，但没舍得放下，边走边啃，红薯皮粘在嘴角，也没顾上擦。

咖啡馆不难找，就在街角第二家，玻璃门上贴着营业中的纸条，是手写的，字有点歪。推门进去，铃铛响了一声，里面飘着咖啡豆和烤面包的混合香味。人不多，角落里有个姑娘在画画，面前摊着本厚厚的素描本；吧台后面有个戴眼镜的男生，正专注地磨豆子，机器转动的声音嗡嗡的，像只大蜜蜂。

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正好能看到外面的街。点单的时候，我跟男生说要一杯热的，最好不要太苦，他抬头笑了笑，说那给你做美式，少放点豆，加一点点糖浆。我有点惊讶，一般很少有人说少放点豆，都是说要浓或淡。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，挠挠头说我自己喝美式也这样，太苦了像在喝中药。

等咖啡的时候，我偷偷观察他。他穿件黑色连帽衫，袖子卷到手肘，手腕上戴着串木珠子，每颗珠子都不一样圆。磨豆子的时候，他会时不时停下来，用手指拨弄一下咖啡粉，像是在检查什么重要的东西。咖啡做好端过来时，杯沿上沾着一点奶泡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，说不好意思，手有点抖。

我端起杯子，吹了吹，抿了一口。果然不太苦，带着点淡淡的焦糖味，像烤红薯的甜，但又更轻盈。窗外的风好像小了些，街上有骑电动车的人匆匆路过，车筐里放着菜，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响。对面的楼顶上，有只猫蹲在那里，晒着太阳，尾巴尖轻轻晃着。

我拿出手机，本来想拍那杯咖啡，但举起手又放下了——总觉得拍出来不如闻着香，不如喝着暖。于是开始刷手机，刷到一条推送，说成年人的崩溃都是从‘算了’开始的。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，突然想起早上上班时，因为地铁晚点了十分钟，我差点跟人吵起来，后来还是憋回去了，说了句算了。

咖啡喝到一半，男生走过来，问我味道怎么样。我点点头，说很好，像……像小时候我妈煮的红糖姜茶，没那么冲。他眼睛亮了一下，说我妈以前也这么说，她喝咖啡一定要加两勺糖，说‘生活够苦了，咖啡得甜一点’。然后他就不说话了，转身去收拾吧台，但我看见他嘴角一直弯着。

离开咖啡馆的时候，天已经有点暗了。路灯亮了起来，暖黄色的光洒在地上，像撒了一把碎星星。我摸了摸口袋，发现没带钥匙——糟了，出门太急，忘带钥匙了。站在楼下，有点懊恼，但又不觉得特别烦。反正现在还早，可以慢慢等室友回来，或者去楼下便利店坐一会儿。

风又吹过来，这次好像没那么冷了。我裹紧了卫衣，想起那杯咖啡，想起男生手腕上的木珠子，想起他说生活够苦了，咖啡得甜一点。突然觉得，今天这趟临时起意的出门，真值。就算待会儿要等室友，就算钥匙忘带了，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——毕竟，世界上还有拉花歪歪扭扭的拿铁，还有会说咖啡不用太苦的陌生人，还有冬天里热乎乎的红薯啊。

对了，走的时候，我看见吧台上放着一本便签本，旁边有支笔。我撕下一张，写了句谢谢你的咖啡，很暖，压在杯子下面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看到，但希望他看到的时候，也会觉得今天还不错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