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起晚了，没赶上小区门口的早市，只好去马路那头的老菜市场。说实话，我挺喜欢这地方的——乱，乱得有烟火气，不像超市里整整齐齐的蔬菜像列队士兵，这里的萝卜还带着泥，土豆上沾着土，连卖鸡蛋的阿姨都会把筐子往秤盘上一墩：自家鸡下的，双黄的多着呢！<

>

刚进门口就听见熟悉的吆喝声，是卖豆腐的老李。他摊前的豆腐总比别人家的嫩，泛着淡淡的乳白色，用手指轻轻一按，能陷下去个小坑，马上又弹回来。我蹲下身挑，他拿刀切的时候，刀刃在木板上一磕，梆的一声，比切别的豆腐响亮。今天怎么来这么晚？他抬头瞅我，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，往常这会儿，你早买完回家了。我笑着递过去五块钱：起晚了，给娃做豆腐羹，得嫩点。他麻利地装袋，又从筐底摸了块小豆腐塞进来：这个给你，边角料，炖汤正好，不要钱。我推辞，他摆摆手：跟你客气啥，上次你还帮我扶过倒了的菜筐呢。

往里走几步，是卖鱼的摊位。摊主是个胖乎乎的大叔，围裙上全是水渍，说话像打雷：要鱼不？今天的草鱼活蹦乱跳的，刚从水库拉来的！我本来没打算买，但看他用网兜捞鱼时，鱼尾巴啪地甩起一片水珠，溅在旁边一个躲闪不及的小男孩脸上，男孩咯咯笑起来，他赶紧用袖子擦人家脸，嘴里念叨：对不住对不住，这鱼太活泼了。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我爸也这样给我买鱼，鱼鳞蹭得我胳膊痒痒的，却觉得新鲜得很。于是我说：来条两斤的吧。大叔眼睛一亮：好嘞！这条好，你看这鳞片，闪着光呢！

称完鱼，我绕到卖菜的摊位前。卖菜的是对中年夫妻，女的在择菜，男的在给菜喷水，水珠落在青菜叶上，滚来滚去。我拿起一把小油菜，问：这菜新鲜吗？女的头也不抬：刚摘的，你看这叶子，多水灵。我捏了捏菜帮，确实硬实。称完菜，她又抓了一把小葱塞给我：葱有点老了，给你搭两根，炖鱼去腥用。我道谢，她摆摆手：街坊邻居的，不用这么客气。

提着沉甸甸的菜袋子往回走，阳光透过菜市场顶棚的缝隙漏下来，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，反射出细碎的光。卖鸡蛋的阿姨还在吆喝，卖水果的大哥在削苹果给顾客试吃，卖调料的老板娘在跟顾客讨价还价：大姐，这瓶酱油八块，买两瓶送你包八角，多划算！一切都那么熟悉，又那么让人安心。

有时候我会想，现在年轻人喜欢在网上买菜，手指点一点，东西就送上门，确实方便。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少了老李切豆腐时的梆声，少了大叔捞鱼时的水花，少了夫妻俩塞给我的小葱和小豆腐。这些零碎的、带着温度的瞬间，像菜市场地上的水渍，不小心就会蹭到裤脚上，却怎么也擦不掉。

走到菜市场门口，我又回头看了一眼。老李还在卖豆腐，胖大叔还在吆喝卖鱼，那对夫妻还在给菜喷水。阳光更好了，整个菜市场都亮堂堂的。我忽然觉得，这地方虽然旧，虽然乱，却像个老朋友，不管你什么时候来，都会笑着对你说：来啦？今天有新鲜的好东西。

手里的菜袋子沉甸甸的，装的不只是菜，还有这些琐碎的、温暖的、带着毛边的人情味。大概这就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吧——生活嘛，不就是这样，有点乱，有点吵，但处处都是让人心里发暖的小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