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访谈背景】 <
访谈地点:陆家嘴某金融咖啡馆落地窗边,窗外黄浦江景与城市天际线交织,桌上散落着笔记本、水杯及几份标注了债务重组清算方案的文件。午后阳光斜照,隐约能听到邻桌讨论资产盘活税务筹划等词汇,与访谈主题形成微妙呼应。
访谈者:林薇(财经媒体记者,专注企业转型领域)
受访者:
1. 张启明(德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,破产重组领域专家,从业15年,语言严谨,善用法律术语)
2. 陈璐(某会计师事务所高级经理,债务重组实务操作者,语速快,习惯用数据说话)
3. 赵建国(某制造企业前负责人,经历僵尸企业重组重生,说话带方言口音,情绪起伏明显)
一、开场:从僵尸企业的定义谈起
林薇(面向张启明):张律师,我们先从最基础的聊起。在上海,大家常提僵尸企业,法律上怎么界定它?为什么这类企业的注销和债务重组成本特别受关注?
张启明(推了推眼镜,语速平稳):僵尸企业并非法律术语,而是经济学概念,通常指长期亏损、资不抵债、丧失自我造血能力,主要靠政府补贴或银行续贷维持生存的企业。上海作为经济中心,这类企业多集中在传统制造业和批发零售业。它们的注销和重组成本之所以关键,是因为涉及多方利益博弈——债权人、股东、职工、税务部门……任何一个环节处理不当,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。比如,去年我们处理的一家上海纺织企业,仅职工安置费就占清算成本的40%,这就是典型的隐性成本。
陈璐(突然插话,语速加快):张律师说的对,但我想补充一点:很多企业主以为注销=省钱,其实不然。我们去年做过统计,上海中小企业平均注销成本(不含税费)约28万元,而重组成本可能更高,但能盘活资产。关键看成本怎么算——不能只看眼前支出,要看机会成本。比如一个企业注销后,土地被贱卖, vs 重组后引入战略投资者,未来可能增值几千万,这中间的差价也是成本的一部分。
林薇(在笔记本上记录):陈经理提到机会成本,这个角度很特别。那赵总,作为过来人,您当时怎么判断自己的企业是僵尸企业?有没有想过直接注销?
赵建国(搓了搓手,方言口音浓重):俺们厂是做机械配件的,2016年后订单越来越少,工人工资都靠借高利贷发,银行贷款还不上,厂房设备也旧了。当时确实想过算了,注销算了,但律师一算账,注销要交欠税、补社保、变卖设备抵债,最后剩的钱连工人遣散费都不够,俺还得倒贴。后来听人说重组,俺都不懂,以为就是赖账,没想到……(停顿)后来才知道,这是救命稻草。
二、核心问题:债务重组的成本到底由什么构成?
林薇(转向陈璐):陈经理,您实操过那么多重组案例,能不能具体拆解一下,债务重组的成本到底包含哪些部分?有没有容易被企业主忽略的隐性成本?
陈璐(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张表格):成本可以分显性和隐性两大块。显性成本好理解:法律费、评估费、审计费、资产处置费(比如拍卖佣金),还有税务成本——很多人不知道,重组中债务豁免可能要交企业所得税,比如企业欠银行1000万,银行同意免200万,这200万就要确认为所得,交25%的税,这就是50万成本。
张启明(点头补充):税务成本确实是重灾区。去年我们有个案例,企业重组时把土地和厂房打包转让,因为没有做税务筹划,增值税、土地增值税加起来占了交易额的15%,差点导致重组失败。税务筹划必须前置,这本身就是成本的一部分——你得请专业团队做方案,这也是费用。
陈璐(继续说):隐性成本更多,比如时间成本。上海现在破产案件平均审理周期是18个月,这期间企业资产在贬值,员工人心惶惶,可能核心技术骨干流失。还有谈判成本,债权人那么多,小债权人可能只想要现钱,大债权人想债转股,怎么平衡?我们有个客户,光债权人谈判就花了8个月,律师费、差旅费加起来上百万。
林薇(追问):刚才提到债转股,这也是重组常见方式吧?那股权稀释算不算成本?
赵建国(突然激动):算!太算了!俺们厂重组时,银行说要不你们把30%股份给我,抵500万债。俺当时就心疼啊,俺爹创的业,到我手里股份少了,但没办法,不这么干厂子就没了。现在想想,这股份是未来的钱,要是厂子以后发展好了,这部分收益就是当时的成本。
张启明(解释):股权稀释属于机会成本,也是控制权成本。企业主需要权衡:短期债务压力 vs 长期股权让渡。上海现在鼓励债转股,但会设置反稀释条款,比如优先股、对赌协议,这些条款的设计本身也需要法律和财务成本,避免未来纠纷。
三、实操难点:如何确定合理成本?
林薇(面向张启明):张律师,您觉得企业在确定重组成本时,最容易踩的坑是什么?有没有什么原则可以遵循?
张启明(身体前倾):最大的坑是低估资产价值或高估偿债能力。有些企业主为了保面子,故意把厂房估值做高,结果投资者进来发现资产缩水,信任崩塌;还有些人觉得重组就是赖账,低估了债权人的法律行动成本——一旦有债权人申请破产清算,企业要承担的诉讼费、执行费会更高。
原则嘛,我总结三点:一是合法合规优先,所有成本必须符合《企业破产法》《民法典》的规定,比如职工安置费要优先支付,不能为了省钱损害职工利益;二是利益平衡,不能只顾企业或债权人,要兼顾税务、社保等公共利益;三是动态调整,重组方案不是一成不变的,比如市场环境变化,资产价值可能波动,成本预算要留有余地。
陈璐(补充):实操中还要注意成本分摊。比如评估费,是债权人共同承担还是企业承担?这取决于重组方式。如果是破产重整,评估费通常从破产财产中优先拨付;如果是自行重组,可能需要企业先垫付,再从重组收益中扣除。我们有个客户,一开始没约定清楚,评估费扯皮半年,多花了20万。
赵建国(叹气):俺们厂当时就卡在评估上。请的第一家评估机构,是俺们村长介绍的,说厂房值800万,结果银行不认,说少了。后来又换了上海的大所,评估说500万,还花了5万评估费。当时俺就想,这成本咋这么难算呢?
四、案例分享:一次生死重组的成本账
林薇(转向赵建国):赵总,您能不能具体说说,您当时重组的总成本大概是多少?这些钱是怎么花的?如果重来一次,您会怎么优化成本?
赵建国(端起咖啡喝了一口):俺们厂2019年启动重组,总共花了大概380万。其中法律费120万(请了两家律所,一家谈银行,一家谈小供应商),评估费18万,审计费15万,职工安置费180万(遣散了30个工人,每人平均6万,包括经济补偿和社保补缴),还有维稳费10万(怕工人闹事,请了保安协调)。
(停顿,苦笑)最冤的是税务成本,一开始以为重组可以免税,后来税务局说债务豁免要交税,又花了30万。要是早知道,俺们可以和银行谈债务展期而不是豁免,可能就能省这笔钱。
陈璐(插话):赵总的情况很典型。很多企业主对税收优惠政策不了解,其实上海有企业重组特殊性税务处理,比如股权收购、资产转让符合条件可以递延纳税,但需要满足合理商业目的等条件,提前申报。如果赵总当时请我们做税务筹划,可能省下这30万。
张启明:还有一点,赵总提到维稳费,这其实是社会成本的体现。上海现在强调府院联动,政府会协调职工安置、信访维稳,企业可以主动申请支持,减少这部分隐性支出。
五、总结与思考:成本之外,更要看见价值
林薇(环视三人):听了三位的分享,我最大的感受是,债务重组的成本不是孤立的数字,而是法律、财务、商业谈判的综合博弈。最后想请三位总结一下:对于上海的企业家来说,面对僵尸企业困境,是注销还是重组,核心应该看什么?
张启明:核心看重置价值——如果企业清算后的资产价值,低于继续经营的未来收益,就应该选重组。比如上海的老厂房,地理位置好,改造后可以做文创园区,清算可能只卖5000万,重组后可能价值2亿,这时成本再高也值得。
陈璐:还要看负债结构。如果是经营性负债(比如欠供应商),可以谈展期、债转股;如果是金融负债(比如银行贷款),可能需要引入战略投资者;如果是僵尸贷款(银行已计提坏账),银行可能更愿意打折重组。关键是算投入产出比——重组成本 vs 预期盘活收益。
赵建国(语气坚定):俺觉得,要看有没有活下去的心。俺们厂重组时,设备旧、工人老,但俺们会修机器,懂技术,只要有机会,就不想放弃。现在厂子给一家新能源企业做配件,订单比以前还好。成本嘛,都是买路钱,能活下来,就值了!
林薇(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):看来,债务重组的成本确定,不仅是技术问题,更是取舍的艺术——算清经济账,更要算清人心账未来账。上海作为经济中心城市,僵尸企业的处置不仅关乎单个企业命运,更关系到市场出清效率与资源配置质量。或许,正如赵总所说,活下去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。
(窗外,夕阳为黄浦江镀上金边,咖啡馆里的谈话声渐渐平息,但关于成本与重生的思考,或许才刚刚开始。)
【访谈后记】
三个小时的访谈中,张启明的严谨、陈璐的务实、赵建国的坦诚,让我对债务重组成本有了立体认知。它不是冰冷的数字,而是多方利益的平衡点,是企业重生的入场券。在上海这片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土地上,每一个僵尸企业的告别与重生,都在诉说着市场经济的自我修复能力。而如何让成本更合理、价值最大化,需要法律人、财务人、企业家乃至政府的共同努力——这或许比任何数字都更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