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其实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。我坐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,等我妈从超市出来,手里捏着瓶没喝完的冰红茶,瓶壁上的水珠蹭了袖子一片湿。对面有个穿红马甲的快递员蹲在树荫下拆包裹,胶带撕得刺啦一声响,惊飞了旁边电线杆上的麻雀。它们扑棱棱飞起来的时候,我忽然想起小时候,奶奶家院子里也有这么几只麻雀,总爱在晒谷子的谷堆上蹦跶,我拿竹竿一挥,它们就哗地一下全散了,然后又在不远处的槐树上叽叽喳喳叫,像是在嘲笑我。<
我妈出来的时候,手里拎着三个塑料袋,其中一个破了个小口,土豆从里面滚出来一个,骨碌碌滚到快递员脚边。她哎了一声,弯腰去捡,快递员已经先一步捡起来,在裤腿上蹭了蹭灰递给她。阿姨,您这土豆还挺新鲜。我妈笑着接过来,说了句谢谢小伙子,然后转头看我,站这儿半天干嘛呢,不回家?我晃了晃手里的冰红茶,等您呗。其实我刚才在想,如果我现在二十岁,可能会在咖啡馆里用笔记本电脑写东西,或者约朋友去逛街,而不是坐在小区门口等我妈买完菜。但二十五岁好像就突然学会了等,等下班,等周末,等发工资,等……好像生活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等,等那个更好的时刻。
回家的路上,我妈絮絮叨叨地说今天的鸡蛋特价,比昨天便宜两毛钱,还说楼下的王阿姨又跟她推荐了一家卖鱼的店,说那里的鱼新鲜。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,眼睛看着路边卖糖葫芦的老头,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浆,在太阳底下闪着光。小时候我总缠着妈妈买糖葫芦,她嫌我吃糖多,每次都只买一串,然后和我分着吃,她吃山楂,我吃糖。现在想起来,那时候的糖好像特别甜,甜得能把整个冬天都暖起来。
晚上我爸回来,手里拎着一瓶酒,说是同事送的。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,新闻里播着什么经济数据,他听不懂,就换台,换成动物世界,狮子在草原上追羚羊,我妈说这多残忍,我爸说弱肉强食,自然规律。我坐在沙发上刷手机,刷到一条朋友圈,是大学室友发的,她在西藏看星空,照片里的星星亮得像碎钻,配文是人间值得。我点了个赞,心里却有点空。西藏的星空确实美,但我的人间值得是什么呢?是等我妈买完菜回家,还是和我爸分喝一瓶酒,或者是小时候分着吃的糖葫芦?
可能值得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。就像现在,我妈在厨房洗碗,水声哗哗的,我爸在沙发上打呼噜,我刷着手机,闻到飘来的红烧肉香味,突然就觉得,嗯,这样也挺好。生活哪有那么多完美啊,有土豆滚出来,有麻雀飞走,有听不懂的新闻,但也有冰红茶的甜,糖葫芦的光,和红烧肉的香味。这些乱糟糟的、不完美的小瞬间,可能才是真实的毛边吧,摸起来有点扎手,但心里暖暖的。
对了,刚才等我妈的时候,那个快递员已经走了,红马甲在树荫下一闪,就不见了。地上还留着拆胶带时掉的小碎片,风一吹,就滚到了台阶底下。我没去捡,就让它们在那儿吧,反正明天清洁工会扫掉的。就像生活里那些小瑕疵,不用急着去修正,它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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